刘书升 听雨刘书澳门王雁翔_新浪军事_新浪网

　　初夏的澳门，白天热得喘不过气，刚从空调屋走出来，忽地一下，全身的汗瞬间就冒了出来，犹如进入桑拿房，再走上二三十米，就会大汗淋漓。这种蒸笼式的天气，只能等到太阳懒洋洋地西下休歇了，习习的海风，才刚刚打开你一天畅快的心扉。

　　到了夜晚，澳门的天，越发显得空旷而高远，不像北方的天，有时那么霸道，漆黑黑地压下来，如同北方人的性格，来的直接而不委婉，让人压抑乃至恐惧。而仰望澳门的夜空，淡淡的云朵总是画风不一地飘浮着，祥云之景，随处随时向你招手微笑，云朵与娇月时常也会玩皮地捉起迷藏，变化无序。心旷神怡之余，有时你会领略云与月的变脸，抑或月隐，倘若月显，定会带来童话般的漫天星空，倘若云显，指不定会乌云翻腾，或许电闪雷鸣，甚至海呼山啸地暴雨倾泻。有时也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，攒动到灵魂深处，催化起周身的荷尔蒙，一根筋地喜欢澳门夜晚这种本真的霸气和超然的帅气。

　　进入子夜，尽管窗外的灯红酒绿正酣，纸醉金迷正欢，但只要打开窗户，濠江之畔的海风会肆无忌惮地拥进室内，不讲道理地争风吃醋，人则会迷恋或沉醉于卧榻之上，夜读也好，玩手机也罢，一切手头上的事都变得乏味起来。即使外面教堂的钟声、赌场的贪婪和酒楼的喧哗，似乎瞬间与你隔绝，不一会儿，就能进入甜美的梦乡。

　　来澳门这几年，总会在夜间醒几次，大都是在梦幻中不知不觉被雨声唤醒，也有被雷声炸醒的，它能使人陡然坐起，惊吓之余，颤抖的双手，摸索着满床寻找自己那颗蹦出来的心。每当此时，最令人生厌，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复心情，方能再次进入梦乡。

　　澳门虽然不大，但我总认为，尚属一个浪漫之城，称其浪漫之都似乎过了点。澳门连雨下的都有些许情调，一会儿，就是一场暴雨，短就三五分钟，有时大白天的清空万里，突然就会大雨降临，迅即又是满天彩虹，像青春期少女的心一样，难以揣摩和把控。不过，澳门的雨，下得快，停得也快，流入大海更快，雨后在广州看海的那种视觉冲击，澳门是不会出现的。

　　昨夜寅时，一场大雨不期而至。刚开始，咔嚓一声巨响，把我从梦中炸醒，只见一道闪电划破夜空，把整个房间照得通亮，瞬时又陷入漆黑，随即一个巨雷在窗前炸开，似有粉身碎骨之感，就像把人高高抛起、又重重摔下一样。接下来，是滴答无序、快慢不均的雨点声，相当于开场音乐，先把你带入澳门夜晚特有的雨景和氛围之中，算是一场雨的音乐会序曲吧！不长时间后，瓢泼大雨急袭而来，是万炮轰鸣，又是枪声大作，巨大而急速的雨点，猛力敲打着窗户上的玻璃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，雷声雨声风声混合一起，澳门桑拿夹杂着特有的韵律，碰击着听觉神经，驰骋于无垠的脑际，尤如一首高亢宏大的交响曲，跌宕起伏，使人毫无睡意，清醒亢奋。不知道生长在澳门的人民音乐家冼星海先生，能谱写出《黄河大合唱》等不朽经典之作，是否也来自于澳门下雨的灵感呢！

　　半个多小时的暴风骤雨后，雨渐渐趋于平缓，时而风吹着窗户咣当咣当地响个不停，时而雨声再次骤急，抑或伴随着零星的雷声，不时地逐渐向远方滚滚而去，直至消失，最后，一切慢慢陷入寂静。这个过程，心总是提到嗓子眼上，生怕没有心理准备时，突然响起惊雷，再把你的心打得蹦到何处而找不到。身处这样的意境，偶有一种即兴的浪漫升腾而起，澳门桑拿驱使着你展开思维灵动的翅膀，翱翔雷雨交加的夜空，领悟镜海之滨的独特魅力，整个人也恰似环绕于一首曼妙的幻想曲之中。

　　雨下到最后，进入淅沥沥的节奏了。雨点或大或小，雨速或快或慢，敲打在楼下的秋枫、大王椰、串钱柳、木棉树，以及紫金花、黄金叶、勒杜鹃和四季桂花上。这些树高、叶状、花瓣的不同，发出的声音也就不一样了。仔细聆听，宛如一首小夜曲，仿佛心爱的人躲在窗前，吟唱着缠绵动人的情歌，使人陷入无限的情思之中。此时的心境，也有白居易《琵琶行》中，大弦嘈嘈如急雨，小弦切切如私语；嘈嘈切切错杂弹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感触，余音绕梁的韵味甚浓。

　　同样的下雨，农民是没有夜间听雨这种惬意的，更不可能有文人墨客听雨的雅兴，他们对雨是纠结的，或者说是爱恨交加。天旱盼雨，天涝怕雨，真正风调雨顺的年份是不多的，甚至有时老天爷故意跟人们过不去，播种时缺雨，收获时多雨，靠天吃饭的农民是最悲催的。

　　记得小时候在农村，天旱时，老少爷们天天愁眉苦脸的，村里的水库、池塘、河流底部，都露出一张张干渴的嘴，天越旱，嘴裂的越宽越深，而烈日下的庄稼，耷拉着脑袋，黄不啦叽，瘦骨嶙峋，奄奄一息。焦虑的大伙儿们，恨不得把天捅漏，把河挖穿，雨成了他们心中最虔诚的神。而遇到阴雨连绵的日子，个个蹲坐在炕头上，抽着老旱烟，透过不大的窗户，仰望低矮的天空，自言自语地唠叨着企盼和祈求。尤其进入夏收，连阴雨绑架着地里成熟的庄稼，让人们收之不成、视而不忍，眼睁睁地看着一波一波地倒伏、发霉、腐烂，雨又成了他们心中最痛恨的天敌。

　　我小时候夏收季节的雨夜，是不浪漫的，更不可爱，每每醒来，我是不听雨的，更没有夜雨的情怀与感想，听到的几乎都是父母对雨的唉声叹气。睡不着觉的父亲，时常走出屋门，头戴草帽，仰望雨夜的天空，久久不回屋里来。母亲总是隔着窗户提醒父亲别淋着雨，催促他快点回屋，而父亲却徘徊庭院不归。现在想，父亲心里装的是视为生命的庄稼，一家老小活下去的口粮。遇到连雨天，父亲会成宿成宿地睡不着，在他内心深处，恐怕只有一个字，那就是雨，一种情，那就是雨露滋润。

　　其实，父母他们也是听雨的，只不过不像我现在这样带有一点享受地听雨，而他们更多的是祈求地听雨，有时还可能是诅咒地听雨。也可能我永远都体会不到，父辈们这种无奈、苦难、些许悲壮听雨的人生百味。